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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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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間差不多了,那兩人也應該差不多了吧?

素夫人好整以暇的輕叩天水閣的門。

「深弟?深弟?」他們兩人可別貪歡貪得下不了床啊。

再過不久天就要亮了,正是眾姐妹們送恩客離去的時候,若是被人發現有兩個男人,而且還是知名的唐行深和一名小爺同睡在天水閣的床上,可就大大不妙了。

頻頻喚了好幾聲,素夫人總算聽見屋裏傳出些許動靜。

「好吵……什麽聲音啊?」

「門。」

「門……門會出聲啊?」

「被敲。」

「喔,門被敲,敲出聲音了?」

「是。」

「原來如此……」

「繼續睡吧。」

「睡……不,等一下,你剛剛說有人敲門?」

「嗯。」

「有人在外面敲門?」

「總不會是在屋裏敲門。」

「天啊!你……快起來,快起來!有人知道了!」

「知道什麽?」

「知道我們做、做……」

「做什麽?」

「你……不跟你說了,你快起來就是了!」

「我起來做什麽?」

「好讓我起來穿衣服……啊!你幹嘛搶我衣服,你的不夠穿嗎?」

「這不是你該穿的衣服,我不許你穿。」

「不許我穿?你……當真?」

「當真。」

「好吧,那我就不穿了,就這樣直接走出去。」

「穿上!」

手一振,唐行深無可奈何地將男子衣服還給那個一臉得意洋洋的小女人。

「早讓我穿上不就得了?」雖是得了便宜又賣乖的口吻,其實成凝夏是裝出來的,她的手指微微發顫,衣襟的系帶系了老半天都沒能系上。

見她的手指一直打顫,已經穿戴整齊的唐行深便主動從旁協助。

哎呀呀!真丟臉,她又不是兩歲的奶娃,連衣服也要別人幫她穿。

可是當成凝夏張嘴欲言,他的指尖恰巧擦過裏衣渾圓的邊緣,令她忍不住一陣哆嗦。

唐行深的眼神變得深邃,情難自禁。

他俯首,收回手指,取而代之是他的唇舌,貼覆上那片裸露出的春光,放肆地吸吮。

成凝夏驚喘著,恩愛纏綿過後的嬌軀敏感依舊,不受控制地往前傾,不由自主地呻吟出聲。

不會吧?候在門外的素夫人搖搖頭,難以置信。

從她叩門、叫門到等門,居然是等到重燃愛火的呻吟聲?不成,沒時間再拖了。

「深弟,開門!深弟!」

一聲聲,素夫人的叫喚終於傳進唐行深的耳裏。

唐行深勉強收手,壓抑賁張的情潮,替成凝夏穿好衣服。

轉眼間,成凝夏又是一副清秀小爺的模樣,只剩一頭來不及綰起的黑發盈盈披肩,別有一番風情。

成凝夏心急地道。「好了,可以出去了吧?」

「再等等。」唐行深細心快速地將一塊擦拭過的錦巾收入袖中,那上頭沾了些微代表成凝夏童貞的殷紅痕跡。

他別具深意地看了她一眼,她也看見他的動作,臉紅地低下頭。

「好了,我們出去吧。」一手堅定地挽住她,唐行深另一手啟閂開門。

「你們終於……」素夫人迎上前,忽地一頓,美眸一睜,看看兩人相挽的手,又看看成凝夏緋紅的雙頰以及吻痕猶在的秀頸。

果然不出她所料,該做的、不該做的,這兩個人都做了。

這是素夫人預料中的事,不過,有件事倒在她預料之外。

「你……你是姑娘家?」

「是啊。」成凝夏有點抱歉地看著她。真是不好意思她是個姑娘家的事實顯然嚇著這位美人了。

「我們要告辭了,素姐。」唐行深道。

他們得趁著天尚未大明,還沒有其他人發現前離開才行。唐行深也顧不得素夫人仍呆立在原地,拉著成凝夏便要走。

成凝夏忽然想起一個人,「等等,我還沒跟李大哥說一聲呢!」

「什麽李大哥?」

「就是李玉濤……」呃,不妙,她怎麽說溜嘴了?

「李玉濤?原來是城東李記布行的小老板帶你來的?」

「不不不,不是那個李玉濤啦。」她該不會替李大哥惹麻煩了吧?

「不然是哪個李玉濤?」

好問題!可惜她沒有好答案。詞窮之餘,成凝夏決定繼續保持沈默。

沈默是金。

沈默就是黃金。

沈默一定可以生出黃金……是吧?

「你究竟叫什麽名字?」

離開雨花樓,坐進馬車後,唐行深直截了當地問。

泛著魚肚白的天空,已經漸漸明亮,街道上已有早起的販夫走卒行走著。

唐行深伸手拉下遮簾,不讓人窺見車內的光景,也是為了好進行追詢盤問。第一句,自然是問她真正的名字。

不再有所隱瞞,成凝夏乖乖說出自己和妹妹的真實姓名。

「你們是親姐妹?」他又問。

「是啊。」她點頭道:「我是姐姐,淡秋是妹妹。」

「一對姐妹花,不好好待在閨中,跑出家裏做什麽?」

「哼,你以為我們愛在外頭流浪嗎?若不是我舅舅好賭成性,債臺高築,還想將淡秋賣了,我們何必離家出走?」

原來如此。「那你為什麽要女扮男裝?」

「世道多險惡,兩名姑娘結伴而行並不安全啊!」成凝夏振振有詞地應道。

這麽說也對。唐行深點點頭,接著神情一正。

「事已如此,實是天命。」他喃喃自語。

「啊?」什麽天命?他是在蔔卦嗎?成凝夏完全聽不懂。「你在說什麽啊?」

「我說,」唐行深肅色正眼看著她。「為了對你的清白負責,我應該擇個黃道吉日,迎娶你進我唐家門。」

「什麽?」成凝夏臉色一變。

唐行深以為,在他道出負責的承諾後,成凝夏就算不是喜出望外,好歹也會表現出如釋重負的神態。

再怎麽說,姑娘家的清白是極為重要的,理當在洞房花燭夜獻給丈夫,如今被他意外占有,他願意負責正是最好的結果。

要知道,不少姑娘家被人佔了清白,卻又被拋棄,羞憤自盡的大有人在。

既然他都主動表示負責了,她怎麽露出一副花容失色、如臨大敵的模樣?

這反應不對吧,姑娘,難道是他說得還不夠清楚?「我打算娶你。」

「我不想嫁你!」幾乎是和他同時開口,成凝夏大聲地回絕。

「什麽?」這下換唐行深變了臉色。「你已經是我的人了!」竟然不想嫁給他?那是想嫁給誰?

「不想嫁你,也不想嫁別人,我本來就沒打算想嫁人啊!」成凝夏說得坦白。

本來就是!有哪個姑娘會在離家出走、一路躲躲藏藏之餘,還有嫁人成親的閒情逸致啊?就算是說書先生的故事也沒那麽誇張!

再說,女扮男裝的這一陣子,她嘗到身為男兒身的自由和無拘無束,愛上哪就可以去啦,不但可以跟人談生意、應酬,連青樓妓院也能進去大開眼界。

最最重要的是,她發現人們不一定會相信一介女流的一番道理,卻肯聽取一名小爺的話,諸如此類的事,讓她還真有種幹脆一輩子扮男裝,不再換回釵裙的念頭。

至於清白這件事,只要她終身不嫁,就沒有問題啦,不是嗎?

不過,現下看看唐行深那一臉青白交錯的神色,成凝夏哪敢把心中的話說出口?還是什麽都先別說好了,至少可以保住小命。

那麽,她要怎麽打消他欲娶她的念頭呢?

成凝夏的腦筋快速的轉動著。山不轉路轉,路不轉……有了!

「你不能娶我喲,唐大爺。」她笑瞇瞇地道。

「為何不能?」唐行深看了她一眼。她那得意的神色,讓他心生不妙之感。

「因為我現今在唐家莊裏是「陳夏」,而不是「成凝夏」。」

「你自然是要恢覆女兒身嫁給我。」

「那欺騙唐太夫人的事不就破局了?」

唐行深這才想到這件事後續的反應。

「陳夏」變回「成凝夏」,等於「唐盈盈」變回「成淡秋」。

沒了「唐盈盈」,知道寶貝孫女失蹤至今仍不見蹤影,奶奶一定會憂心忡忡地再度病倒,一切不就又恢覆原狀了?那他之前何苦找來成淡秋假扮成妹妹呢?

唐行深頓時被考倒了。

陣陣愉悅的笑聲自唐太夫人的院落裏傳出來。

天正藍,風正輕,老貓曬日頭,蜂蝶采蜜勤。

「真的,不騙您,太夫人,我發誓,那山西幾乎家家戶戶都養貓,且還分門別類呢。」

「喔,怎麽分門別類來著?」氣色頗佳的唐太夫人含笑傾聽著,顯得十分有精神。

看來,林大夫這一帖「心病還須心藥醫」的藥方還真是下得妙,收效十足。

身子漸漸康覆的唐太夫人不僅能下床了,還能趁天氣不錯時在院落裏走走,到涼亭裏坐坐,此時,她身旁伴著貼身丫頭及失而覆得的孫女,以及話說得滔滔不絕的成凝夏。

成凝夏話多,表情也豐富,再加上比手畫腳,唐太夫人被頻頻逗笑,在一旁伺候的兩名貼身丫頭也時常忍俊不住。

「仔細聽了,這狗嘛,分為一黑二黃三花四白,貓嘛,則分為一白二花三黃四黑。」成凝夏繼續搖頭晃腦地道。

「一黑二黃三花四白?」丫頭們面面相覷。「這順序是怎麽來的?」

「以其毛皮的顏色來排先後。」成凝夏解釋道。「先說狗,山西人善烹犬,起鍋後名為「香肉」,香肉的美味又以黑狗最佳,黃狗次之,花狗排第三,白狗敬陪末座。」

「什麽?吃狗肉啊?」唐太夫人及丫頭們同聲驚呼,「這太殘忍了,狗兒多麽可愛,還會守門看家,怎麽忍心吃它們呢?」

「太夫人,那也是時逢饑月荒年,萬萬不得已的下下策。」成凝夏趕忙解釋,「要不,誰忍心吃香肉?」

不過,一路逃到春江城前,成家姐妹都是一日只吃兩頓飯,好在身邊多留點盤纏,肚子餓得受不了時,成凝夏還真的猛盯著路邊的小黑狗瞧,口水差點流下來,那時,她頗能諒解為什麽有人會吃香肉。

「說得也是,春江城如此富庶,當然不會有這種殘忍的事發生。」唐太夫人又問:「那貓呢?這一白二花三黃四黑,該不會也是……"

「不不不,太夫人。至於貓嘛,雖然也以毛皮的色澤來排名,可是全然不是那麽一回事。」成凝夏道。「這是指貓受喜愛的程度。貓白如雪,大富大貴;貓花色燦,年年有餘;貓黃若桔,吉祥如意;貓黑似夜,卻是代表著兇神惡煞,鬧不準合府難安。」

「這話倒是滿有道理的,難怪聽聞京城人家養貓,皆以渾身雪白者為主。」唐太夫人深感同意道。

「是啊。」兩名丫頭亦點頭附和。

「對了,盈盈,奶奶找只聽話的貓給你,和你作伴怎麽樣?」一時興起,唐太夫人問道。

「不用了,奶奶。」成淡秋搖搖頭。「我陪奶奶便行。」

「你這孩子跟奶奶客氣什麽?奶奶疼你呀!只是,能再疼你也沒有幾年了……」

「奶奶!」成淡秋低喚著,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。

「這本來就是事實啊,女大不中留,奶奶也只能在你嫁人前多疼你一些。」唐太夫人伸出手,慈愛的輕撫成淡秋的臉頰。

成凝夏偷偷地松口氣。她還以為老人家是要說什麽「奶奶老了,再活也沒幾年」之類消沈的話,幸好不是。

「女大當嫁,男大也當婚。」唐太夫人這回看向成凝夏。「陳小爺呢?」

「我?」聽見唐太夫人這麽說,成凝夏頓感莫名其妙。

「你也該找個姑娘成親啊,別像深兒一樣只忙著做生意,遲遲未娶妻,沒能早點生個白白胖胖的曾孫讓我抱抱。」說著、說著,唐太夫人開始叨念起唐行深來。

說者無意,聽者卻心下一動。

「唐大爺沒有娶妻成家的打算嗎?」

「一直沒有呢!深兒長年累月忙著家業,但人總是不能只知道向前沖,偶爾也要緩下腳步,聞聞路旁的花有多香。」

說人人到,唐太夫人話才說完,唐行深正從容地走來。

「奶奶,盈盈。」唐行深向成凝夏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眼。「陳小爺。」

成凝夏暗暗有些戰栗。重點不在他平常無奇的寒暄語,而是他格外低啞的聲調,激出她莫名的反應。

清清喉嚨,成凝夏笑得有點心虛,有點勉強,卻又不得不面對他。「唐大爺。」

唐行深倒是一派氣定神閒,「數日不見,在忙些什麽呢?」

忙著躲你呀,唐大爺!可是,她能實話實說嗎?當然不能。

「呵呵,是唐大爺貴人多忙事,小人微閒沒事做,碰面遇上的機會自然大大減少。」

「前些時候,你還一直想跟在我身邊學習經商之道。」

「都學了一段落,人總有需要稍事休息的時候。」

「學而不習,只退不進。」

「人生在世,偷得浮生半日閒。」

這是在唱戲,鬥嘴,還是彼此看不順眼?

唐太夫人看看難得多話的孫兒,又看看活潑地回嘴的成凝夏。

這兩人興致還真好,教人看戲也愈看愈起勁,若不是有人忽然打斷的話。

「少爺!少爺!」出聲的正是那個疑心甚重,不時註意著兩人狀況的周管家。「原來您在這兒。」

唐行深沒啥好氣的瞥去一眼,「何事?」

「只是想請問少爺口渴不渴,需不需要為您沏壺清茶?」

「隨意。」唐行深揮手打發道。

周管家欠身退下。

唐行深轉回頭,「好了,方才說到……」

「少爺!少爺!」周管家是退下了,但只退了兩步,如今又靠得更近。

真是莫名其妙……唐行深的瞥視裏已略帶怒意,「何事?」

「只想請問少爺,需不需要配點心盤?」

「隨、意。」唐行深再度揮手。

周管家行禮如儀,也再度退下。

唐行深再轉回頭,嘴才張開,怎知呼喚聲再度響起。

「少爺!」看準時機,周管家沖了回來,甚至整個人插到唐行深和成凝夏中間。

做什麽?擋人啊,他哪可能眼睜睜看著少爺繼續被陳夏那個小子迷去心智?

這次,唐行深必須先深深吸一口氣,再長長吐一口氣,才能壓下怒氣。

「這回又是什麽問題?」

見狀,周管家打了個哆嗦。

俗話說得好,懂得見風轉舵才能明哲保身。

「沒、沒事了,少爺,我這就下去備茶!」

周管家慌慌張張的轉身舉步離去,怎知恰巧踢到一處隆起的地面。

「哎喲!」可憐的他就這麽重重的跌了一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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